小番茄奶昔

踏进忘川勒忒的河水

你某年某月某日回收走的我的运气


cp:江海寄鱼生


以后有空的话会考虑自己画一下部分情节片段。


鱼生(陈彦旭)、低保(杨乐)、安艺(欧浩然)、祈颜(李声凯),有出现少量真名,除了鱼低其余出场都是友情向❗️❗️❗️都是友情向❗️❗️❗️(虽然写出的鱼低也不是很像cp就是了)


字数1.5w+


只是想写少年而已,也没有特别深的意象,完全是想到啥写的啥而已,大家不要觉得乱就好。


文章内容和素材基本上都是是本人亲身经历的或者是身边发生的真实事件。写这篇文完全是刚好有感而发,第一次写文,望不要嫌弃,一个月回三天家所以这篇文章从开始写到落笔用了两个多月,中间还有快4000字忘记保存而重码一遍。(意思是看在高三苦逼那么辛苦的情况下请多给我一些评论或者感想。)


提前感谢你的细心阅读。


人生的例外会有这么多吗?


浓淡相宜,远近相安。


 ——————————    



低保的确没想到,买到他那一瓶饮料时饮料机刚好故障,被吞掉的钱也退不出来。



这时他身后那个声音响起:



“我试试。”



鱼生慢悠悠地走上前去,从裤兜里掏出五块钱塞进付款口,然后把手停在低保打算买的那种饮料的样品按键上。



“你确定要喝这种?万一钱退不出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鱼生的声音里似乎晕着些许笑意,把按键按了下去,没有选择看向低保,“你前几个小时刚说的。”



低保没话说了,虽然他之前不久的确说过这话……但是那时跟现在性质能一样吗,他叹息、认命,等着十块钱白白飞走。



然后他放空飘散的思绪被铁质易拉罐碰撞机器的声音打断了。



“你看。”鱼生的话语末梢似乎都变得轻快,把那自己加上低保那一共两瓶的份一起取出来,递了一瓶过去。



“瓶子还挺冻的你注意着点,怎么,不喜欢可乐而喜欢雪碧?”



“啊?啊……也不算是吧,就是感觉雪碧更有夏天的味道……”低保去接瓶子的时候稍微有点愣神,似乎有什么难解的东西想发霉的湿毛巾上的霉菌一样在心里往更阴暗潮湿的地方蔓延开,而低保想收拾这些,却无力去下手,只能任由其滋长。



——————————



低保的运气似乎一直不太好,虽然也说不上差。小学那会低保校门口的小卖部有那些瓶盖上上写着再来一瓶的汽水,当时很长一段时间过后他身边许许多多的朋友慢慢地也都抽到了。一瓶两瓶三瓶……等到快期末的时候,一个同学拿着瓶盖向他炫耀。



“诶杨乐我跟你讲,校门口那个汽水的再来一瓶一般不都是有概率的吗,一箱一瓶总会有的好像……我今天只是买了一瓶,欸嘿,竟然就中了……”



叽叽喳喳说一大堆后,他突然问低保是否抽到过。那时正是小男孩意气行事要面子的年纪,低保当然说搪塞着说有。学期结束的那一天,低保磨蹭得很晚,等到人都走的七七八八了,他走到校门口的小卖部,走到门口左右张望一下,确认没熟人后喊了老板几声,老板出来后,低保遍问他:



“一箱汽水怎么卖?”



然后低保废了半天劲把那二十多瓶饮料搬回了家。



那将近一个月里低保每天都开一瓶汽水,心思也没有放在汽水的味道上(虽然还行),只是二十天过去了,低保也没有开到一瓶属于他的“再来一瓶”。



“谢谢惠顾”低保看着手里那瓶开了的汽水,猛灌了一口,“下一瓶总该是了吧……”低保这么安慰着自己,瞟了一眼箱子里仅剩的一瓶汽水。



那天晚上低保睡不着,边瞒着家人蹑手蹑脚地跑出家外头去自己最喜欢的一个公园,低保总喜欢在这里藏各种各样的秘密。出了家门十米开外他开始狂奔,攥着最后那瓶汽水和开瓶器。



瓶盖开了之后低保很激动地把它捂在手心。“最后一瓶总该是了吧。”低保这么想着,慢慢地把手指挪开一道缝。



“谢谢惠顾”



暑假的夜里总会有蚊子,也许那天的风太清凉了,低保很久之后会这么想,他一点被蚊子咬的感觉也没有,他只是依稀记得自己稀里糊涂地埋好那个瓶盖,最后一捧土盖上去时低保很难过,他以为他要哭,但他没有,他眨了眨眼,眼尾那里带着不应有的干燥和暖意。那瓶饮料低保也不记得自己最后到底是喝了还是没喝。他记得自己最后稀里糊涂回到了家,那会儿第二天的零点甚至还没到,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结果后面不知怎的还是混混沌沌地睡过去了。



低保那晚做梦感觉自己像是在飘,他好像一个人在生命边界的原野,说不上来那是灰的还是蓝的绿的,他很大声地呼喊,但是发不出一点声音,最后他惊醒,才发现昨晚回来时连风扇都没开,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



自那之后低保开始管自己叫低保,刚开学时他还有点担心再有人提起汽水中奖的事,还好没有。再之后大家这种事的热度慢慢淡了下去,像那种汽水,慢慢退出了舞台,匿入幕布,消散在小学时代七月未央时的风中,寻不到了。



上初中后低保运气还是不太好,有一次他在小城镇一个站等公交等了半小时,犹犹豫豫想着要不要干脆走一段路,最后偏又不敢走,导致他搭上车时已经过去四十五分钟了。



还有一次盛夏留宿学校,学校阿伯忘记还有人留校遂把空调总闸关了,那个晚上低保一下子增加了人生阅历,很难得,低保这辈子不想碰见第二次这样的破事。



类似的事还有很多很多,低保很少跟别人讲,觉得会被说矫情,他自己也懒得一次又一次地去抱怨,太费口舌了。偶尔时机正好碰上刚好想起的时候他可能会讲,但也只是一笔带过,更多的时候还是自己一个人憋着,久而久之很多琐碎的小事也就这么忘了。



不去想就好了。



——————————



不去想就好了。



可是现在低保没法不去想,刚刚他玩飞行棋时,运气这个词语在心头挥之不去,像乌云覆压,薄霜凝结,沉重低抑。直到现在,尤其是当他接触鱼生递过来的自己本可能因运气背拿不到的冰镇饮料时,许多年前的一个落下的心结的种子突然盘根而生,要他如受罪的坦塔罗斯般忍受着煎熬。



瓶子的冷透着一层铁皮透上他指尖,低保回过神来,幼时的许多事在刚刚一瞬间如潮汐般涨上来,他没太反应过来鱼生的话,只是含含糊糊地接了下去:



“而且可乐的话……也没有什么可乐的……”



“嗯?你说什么?”鱼生不太确定低保刚刚所讲的话。



“没什么,运气不错啊鱼生。运、气、不、错——”低保挑着尾音笑了起来,腾出一只手勾住鱼生的脖子。



突然的肢体接触让鱼生愣了一下,他并不擅长人际交往,很多人也都接受了他的高冷人设,他往喧嚣人群中一站,似乎就隔开了一道透明的墙,这样的他自然也较少跟别人接触,除了几个关系跟他还不错的人之外,似乎也就没有其他人能跟他贴贴。他属实是没有想到低保能这么自然地勾住他脖子,像是阔别重逢的老友一般,鱼生起初是有点不自在的,但他也没好意思拍掉低保的手,就这么任由着它垂下来,随意地搭在自己身前。



低保笑着笑着眼睛暗下去,他感到自己的酸涩,可是那算什么呢?嫉妒?还是不甘?而鱼生在低保勾住他脖子后,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们之间酝酿着一场静,这份静在夜里荡开涟漪,由低保发酵的一种隐晦的、酸涩的、别扭的的情绪在升腾,是低保所一直解不开的问号,渴望得到寄托,渴望得到解答。



鱼生感觉到自己需要撑起这片静,他自己也说不出缘由。



“杨乐。”



低保被鱼生突然认真的称呼弄愣了,回过头看向他,营地里的路灯隔的比较远,离他们最近的一盏刚好背对着他们,倾着黄色的光流,低保瞥到脚下的石板路,像淌着金色的河水,归向远处尽头,路上面有斑驳金块散了一地,有他们的影子盘桓。他发应过来时鱼生已经凑到他眼前,两个人的距离刚好够低保看见鱼生下眼睑的细长睫毛。



他长的还挺好看的。



这是低保的第一反应。



鱼生就这么注视着低保,很认真。低保一开始也盯着鱼生,等着他说话,鱼生的眼神晦暗不明,低保看见鱼生的眼睛在眨,那睫毛扑朔,在他心里垫上了一层薄絮,他不确鱼生现在是否带着笑意。然后他就听到鱼生和缓平静的声音,像他们脚底流的金色河水那样,从他们接触的肌理流向低保的意识深处:



“你听过运气守恒定律吗?”



“啊?”他看着低保傻子一样愣的眼神,没忍住笑了出来。笑的时候他一颤一颤的,低保没见过这个人笑得这么开心,就是挺可惜笑的人是自己。他也没觉得这有什么,慢慢地被这种笑容感染了,也跟着一起笑。待到鱼生笑完后,低保等着他清了清嗓子,用他那很好听的声音说:



“我只是刚好回收走了你的运气而已。”



——————————




“啊?香港研学?啥时候的事?”低保愣住了,看着刚刚说完要收研学活动表的班长,低保戳了戳同桌安艺。



“哇塞你是真的六啊,周末前发的表你看也没看一眼。”安艺给了低保一个白眼。



低保连忙从自己一堆试卷里翻出自己那张调查表:高二香港研学活动报名表,三天,下下周周三到周五。“欸安艺,安艺?你去不去?”低保搭上安艺的肩,被安艺嫌弃地推开。



“去吧,反正整个高中就这一次,就是有点耗钱,我跟我妈讲过了,她同意花这三千多让我涨涨见识,还有个去香港高中交流那个活动,哇全英学校,我妈主要是因为这个才同意我去的……”



低保低头看了下日程,觉着好像还行,虽然不是特别感兴趣,但是能出去逛逛似乎也不错,再看一遍全表后在表右下角龙飞凤舞地签个名就交上去了。



出发那一天全级的人加起来只有两辆车,低保一天下来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就是特别累。他跟安艺一块走,却一点也没有咕咕鸡那种兴奋感,真就17岁大爷和16岁咕咕鸡的反差。在那所学校交流的时候都不是用英语交流的,那群学生还挺照顾他们用的全是普通话,参观学校时低保最大的感受就是:



艹,没有400米跑道?好爽。



当他闲得无聊时,翻了一眼那群香港学生的数学书,看到那满眼密密麻麻的英文时他啪地一下把书合上了,他感觉他这个米虫收到了重击。晚上逛广场坐摩天轮转了三圈还不错,他还吃了个甜筒。晚上真就洗完澡一沾枕头就睡了。第二天的自助早餐很高级。他原本以为港珠澳大桥的海底通道是透明的,结果耳鸣了一阵晕晕乎乎然后安艺就告诉他过去了。不过桥上的场景很壮观,真的很壮观,低保只能这么形容,参观的公交车也很新颖,可惜还有点设施和小岛没完全建设完。当他们下午四点多在一座山山底下车时睡了一路刚醒的ddd看着郁郁葱葱的树林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的预感在他爬山累得想死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芜湖——咕咕鸡起飞!”低保看着安艺从队伍后头蹦到前头,再从前头蹦到后头特地安慰他这个羸弱宅人,这路不是挺窄的吗安艺怎么这么能跑 艹 好累 毁灭吧……



正当低保落在队伍后头如行尸走肉般拖着步伐前进时,安艺叫住了他:



“诶低保,你看那里。”



低保抬头看过去,一片视野还算开阔的地方有座破废的寺庙,走近后其实低保看着也觉着不像寺庙,门窗锁了,砖瓦好像整体来看偏白比较多,看起来似乎荒废蛮久了,门口矗着一尊观音彩雕,也挺旧的了,不高大,还没低保膝盖高,可低保一眼望过去就看清楚了一双细眼,带着一种清,庄严肃穆,低保看的爬山爬热的身子凉了下来。这时安艺突然开口把他吓了一跳:“你要不要许个愿?”



“啊?”



“反正现在又没别人,这也是个缘分嘛,你一辈子可能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几回。”低保看过去时安艺已经在许愿了,对着那尊观音双手合十。



低保再看向那尊观音,他一向不太信神佛,家乡的习俗仪式也只是循着长辈的指示做做形式。但今天低保第一眼看见那尊眉目舒展垂手静坐的观音像的时候边感受到了一股如和泉般的清流贯入心脏,那微抿的唇牵起的无限慈悯、浅淡笑容,那笑容很近,又很远,让低保感觉自己置身云雾,他说不上那是什么。



“走吧。”许完愿的安艺轻快地走开了。低保跟在后边,这时他忽然想起了班上一个同学,她似乎身体不好,经常请假。低保这时想起来自己运气总是一般,而那个女生很温柔地笑着跟他讲过:运气这种东西,不会一直都差的,总会有好起来的时候。



低保现在已经不怎么奢求自己运气能够有多好了,他只希望自己和身边的人能够平安喜乐。在安艺看不见的地方,低保双手轻轻地扣在一起,在心里默念:



“希望我的运气不要白白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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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乐,欧浩然,这边床位不够了,要不你们去另一所学校同学的宿舍里睡?他们那边人挺少的有好几个空床位这样你们洗漱也方便些……”老师把低保和安艺叫过来谈后,两个人眼神交流,一拍即合。就是拖着行李站在对面宿舍门紧闭的屋前时低保有点退缩了,“呃……要不你来敲门?”



说到这一点低保还是很佩服安艺的社交牛逼症的,刚进门就跟迎面而来的叫李声凯的很自然地聊起来了,然后他俩的大致情况就被祈颜简单介绍给其他人。低保扫了一眼整间屋子,有两个对称的厅,一边人倒是都满了一群人看起来还挺熟,每张上下床床底有抽屉一样可以抽出来的木板床,垫子倒是挺厚应该不会很硬。



挑床位的时候低保才看见角落里一张上下床的下床上有个少年低头看着手机,微卷的头发看起来蛮蓬松,带着口罩和银框眼镜。察觉到低保的视线,这个少年抬起头,低保很尴尬地抬着半只手说了句嗨,他也只是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欸我就睡你上床了声凯……杨乐!你要睡哪?”低保听到安艺的大嗓门回过头去,“我还在看着!”其实剩的床位也不多,也就那个少年头顶两张空的上床和可以抽出来的两张床底床,这个少年挨着叫李声凯的睡的,整间屋子除了安艺也就声凯跟他讲过话,低保便不再多想,把鱼生床底那张抽出来坐上去就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他回头时刚好碰到鱼生在看他。



“我其他学校的,随便挑了个床位啊,没有妨碍到你吧同学?”



“没有。”



低保第一次觉得真的有人的声音可以那么好听,再留意时发现少年摘了口罩,长的还不错,用低保能想起来的少数不多的字眼来说就是清冷美。



“呃……那个,我叫杨乐,杨树的杨,平安喜乐的乐。”低保觉得没什么话说,随口报了个名字。



“陈彦旭。”鱼生低下头一会,然后把打着名字的手机递出来,低保盯了一会,自言自语道:“哦,旭日东升的旭。”他在努力地让自己把鱼生的名字记牢一点。鱼生点了点头,问道:“你睡觉会摔吗?”然后他自己说完愣了一下,又继续道:“需不需要我跟你换个床位?”



“嗯?不用了谢谢哈。”低保没想到他竟然继“没有”“陈彦旭”后突然连续说了两句话,有一点震惊。然后他们也没说什么别的,就这么等到集体去吃饭。



等到安艺低保去到饭堂时已经挤满了人了,逛了小半圈也没找到原来学校的认识的人,安艺便有点自暴自弃,“杨乐要不我们去找声凯他们算了。”“你随便。”低保真的随便,反正他们班来的人到最后只有他们两个,而别的人低保也不算特别熟,就遂了安艺了。



“欧浩然!这边!”恰好祈颜也在喊安艺。低保拿个手机晃悠悠地跟在后头,落座后发现祈颜旁边的就是鱼生,他还在看手机,也不怎么参与饭桌上的发言,好高冷啊,低保这么想着,也开始玩起了手机。



饭后两个学校的老师把学生召集在一个厅,让他们自己组队四到八个人把有限的报纸叠出形状,祈颜安艺已经默认一组了,这时低保看见祈颜拍了一下鱼生:“啃哥,啃子哥,大学霸,靠你了哇,赢了有薯片呢。”鱼生头也没抬的嗯了一声。低保默默地喝了一口水,然后他就看到祈颜充满期待的眼神望了过来,差点没把他呛死。



四个人就这么组到一起了。



鱼生看见脚边一堆报纸时他想起来初中有一节物理第二课堂上老师好像提到过用最少的纸叠最坚固的模型,可惜他当时也没听仔细。他还在想结构时,却发现低保已经开始把三张报纸卷在一起做基层了。



“你想过这样弄稳不稳吗?”



“我就随便弄的而已,有时候这种东西也不用去想这么多,你看别的组都开始弄了,不试试怎么知道?啃,哥——”低保狗里狗气地学着祈颜喊他的名字,停了下手里的动作,回头望着他,笑着说“还不来帮忙?”



鱼生那一瞬间觉得低保笑得十分好看,他感觉人生的原野上突然响起悠远绵长的钟声,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不试试怎么知道”这句话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对他说出来,像是循规蹈矩的人生中突然出现了一颗陨石,偏离了轨迹,砸向鱼生这一片原野,烧出一片痕迹。



他大概明白了给予他生命崭新物象的宇宙所期望他拆开的惊喜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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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能拿到第一名是鱼生属实没想到的,而且还是在塔的高度高了第二名二十几厘米的情况下,鱼生看着那个比他还高的塔,心里还是有点纳闷这样一坨报纸卷成的毫无逻辑可言的塔是怎么屹立不倒的,即使歪歪扭扭。



低保好像能看出他在想什么似的,“只要暂时撑得住就行了嘛。”然后他又没头没脑地问了鱼生一句“李声凯他怎么叫你啃哥?”



“我的英文名ken,k-e-n他就这么叫我了,你叫鱼生或者我的名字也行。”



“喔,欧浩然倒是偶尔会管我叫低保,噢就刚刚拿到薯片时很憨地喊咕咕鸡起飞那个我的同桌,我自己想的绰号……因为运气太差了,嗯……也不算差就是好不起来而已。”低保把薯片抬到眼前,拿手指戳那个薯片袋子,鱼生这时注意到他的手很好看,指尖是粉色的。



之后他们还玩了一两个团体记忆游戏,和自己学校的人。营地负责人告诉他们待会晚上八点半去小山坡上的大型望远镜观星。



快到点时,安艺跟低保说了一句他要跟祈颜早去早回打游戏,让低保跟鱼生一起走,“双向奔赴的含金量懂不懂啊——反正我看你俩好像也能聊。”安艺说完就溜走了。



好你个双向奔赴,低保在心里暗暗骂了安艺几句。



事实是直到低保和鱼生在所置望远镜的低矮阁楼楼顶排队时他们也没说几句话,他们去的比较晚,到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很多了,工作人员也不是很急,让着一群比较兴奋的女生在望远镜那磨了一小会才下来。鱼生排在低保前面,两个人没有讲话,都在看手机,也不算很尴尬,低保就由着这种氛围下去。鱼生从大型望远镜的站台那下来后低保走上去,他看到一点月亮的边,坑坑洼洼的蛋壳黄,也不亮,不怎么好看,周遭黑蒙蒙的,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低保也懒得去调整望远镜位置,看了一会就直接从三阶站台上一脚跳了下来。那时他看见鱼生在等他,没有看手机,只是手揣进裤兜,很随意地站在门口边,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显现出淡漠。不知是夜晚的还是人造灯泡的光打在他身上,抹开他鼻梁上的傲慢遮影。可他们对视的时候低保觉得到鱼生的眼睛柔和清澈,他感到有种淡淡的安心在身边流淌,促使他小跑两步过去:“哟,啃子哥。”



然后他们开始下楼梯。



阁楼的圆形螺旋式石梯不高,但是没有扶手,阁道里没有灯,或者是灯坏掉了,晚上的光线比较暗,低保看不清楚脚底的路,他没走两布就踉跄一下,下意识地抓住走在前面的鱼生,结果就是搞得两个人差点都摔下楼。低保不好意思地道歉,把手缩回来,胡乱地开始掏手机打算用来照明,可是慌忙间一时间摸不到,最后鱼生干脆就握住他的手腕。



“跟着我。”



鱼生牵的动作很轻,像是牵着夏初脆弱的风,带着低保走进季风迁徙的路途。



低保听见鱼生说不要松手,很奇怪,现在明明是鱼生牵着低保的手腕。被鱼生牵着走下去的感觉很恍惚,低保琢磨不透。他们都没有开手电筒,但鱼生好像把脚底的路看的很清楚,一步一步,走的踏实沉稳。



迈出石阁楼后,低保能看见面前身着黑色短袖的人的发梢被风吹得绕起来。鱼生的体温比他低,触感也是凉,像瓷,心平气和地牵着他,似乎有要将他一直牵下山坡底的势头。



低保不知怎的突然问道“你刚刚看见什么了吗?”“什么也没看见。你看见了?”“屁都没看见,全是黑的。”也不知道谁先笑的,反正两个人突然察觉到莫名其妙的笑点,一同朗声大笑起来,无人去在意那镜中月,至少他们两个不在意,现在不在意,以后也可能不会在意。



低保向鱼生走近,手拉的不太自然,别扭,但是低保也就由着鱼生这么牵着。



走下山坡时,鱼生突然让低保往上看,低保循着他的话抬头望天,看见的是万顷星河,温柔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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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生在低保刚进门时就注意到他了。



低保看起来很瘦,鱼生感觉他身边的行李加起来都要比他重。他看得出来低保的白是常年宅在室内造成的,是一种剔透的白。低保第一次跟鱼生打招呼时,鱼生感觉这个人脆弱得像柔软白瓷,需要轻拿轻放,也许这个想法跟那头偏长的有着随意弧度的柔软头发有关。当低保把床抽出来整理东西时,鱼生自己也没想到地问了一句“你睡觉会摔吗?” 他一般不直率,开口问低保会不会摔那个时候是例外,后面下楼梯时很自然地握住低保的手腕的时候是例外,问他运气守恒定律时一时兴起凑到他跟前也是例外,都是例外。



他们回到宿舍,排队,洗澡,鱼生先洗完,窝在床上刷手机,低保洗澡前向他借了瓶旅游装沐浴露,把他连同一起递过来的洗发水推了回去,说用沐浴露就可以了。



“你就是这么对你头发的?”他挑着眉发问,得到的是低保回头一个随意散漫的笑。



低保洗完后还没沾上床,安艺兴冲冲地从门外回来问他们玩不玩飞行棋,拿着从门口的阿伯那借来的一块木板地图和散乱棋子。



低保无所谓,鱼生倒是不太愿意,他嫌幼稚麻烦,没讲话,低头看手机,被祈颜从床上拽出来,皱着眉,满脸黑线。



四个人围在靠近门口一张小圆桌子,其中一包胜利品薯片在四个人手里传来传去,鱼生开局好,他出三个棋时祈颜安艺都只出了一个,低保一个没出。之后一群人互相伤害,有次鱼生刚好可以吃掉低保或者祈颜的棋子,祈颜问鱼生不会要吃他的棋吧。鱼生没回话也没看他,抬起手指把自己的棋子落在低保的棋上,干净利落,行云流水。低保察觉到鱼生看向他,抿起唇露出不明显的笑,极其浅淡,不是挑衅,也不是抱歉,反倒让低保松了一口气,他想了想,若要形容的话……他突然就想到远近相安这个形容词。手下留情,他没指望过,不需要也不想要,然后他自己动手把棋子拿回来,对上视线时低保微微点头示笑,他想感谢鱼生,可现在这种情况开口似乎也不太合适,只能点头示笑,他觉得鱼生会懂的,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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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生知道低保那个笑的意思,笑出浓淡相宜。



他三个棋子已经顺利到终点,还剩一个在安全区前跟其他人角逐,他跟祈颜的挨得近,祈颜倒是毫不掩饰想把鱼生这颗棋干掉的想法。最后祈颜的豪情壮志在低保连进十多步把他吃掉的哀嚎中破灭了。



“就靠你了啊,也算是带我飞。”鱼生听见低保如是说,手上最后一颗棋子顺利转进安全区。其实低保还有的话想说没说出口:“带着我的那份骄傲。”想来想去觉得太肉麻太别扭太不适合,就没把这句话加上去。



低保还是最后一名,没有意外,低保自己也这么觉得。



他被要求去归还飞行棋附加买饮料时,鱼生跟上来说出去转转,不想在屋里呆。他也没什么别的想法,真的只是单纯不想在屋里呆。



他俩穿着营地的廉价拖鞋踩上石板路。



“他俩有说买啥吗?”



“好像没有……就说门口附近有个农*山泉饮料机。”



“你也没问是吧?”



“不重要,我记性一直不好。”



“**那种饮料没什么味道。”



“我知道,我也不太喜欢吃甜的。”



“你那应该也不是买给你自己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要坑欧浩然?”



“……”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春夏秋冬到柴米油盐,从清晨挤的牙膏到晚上洗脸用的毛巾,像宇宙不知哪个星云来的随机信号,和不用特意去理解而回应对方的小人图案,诉说的不是我是谁、在哪里,而是我在,我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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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的空调真的很tm的冷。



低保不想承认是他出发前开会没去听校领导讲的话多带件外套。



营地里催人十点半前最好要上床睡觉的人自己先早早睡下了,低保盖着一张空调被还是冷,他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一点多,他在床上躺了快一个小时睡不着,看着周围的手机荧幕都慢慢暗下去,除了鱼生。



突然间低保背后被人拍了一下,然后他听见鱼生压着声音问他:



“你冷不冷?”



还没等低保开口喷嚏就从喉咙不争气地跑了出来,两眼黑暗中对望,一时相顾无言。



“你有外套莫?”


“你就说穿不穿。”


“穿。”



低保披上外套后再裹回一层被子感觉的确好很多,他觉得应该给鱼生道个谢先,然后他往鱼生那边望,发现漆黑一片,遂罢了,闭上眼睛倒头便睡。



而鱼生此时在黑暗中睁着双眼,他想起来刚刚那会的当时只是偶然间突然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墙壁上的窗探进的光和自己手机屏幕里溢出的光如上涨的潮汐般漫向低保,所有的光都只有一个方向可循,所有的光都只有一个终点抵达,所有的光都汇聚成一个名字、一个轮廓,而他一伸手就能够到那束光。



兴许每束光都有属于他们的名字。



只有我看见了,鱼生这么想着,突然觉得这想法有点幼稚,然后他就把一切抛在脑后,在一片静中闭上眼,等待一个新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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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保第二天早上是被一个人弄充电器的声音吵醒的,看了下时间,六点多一点,本想继续补觉的他躺了一会睡不进去,干脆起身刷牙。刷完牙的时候发现鱼生也起来了,就把鱼生的校服外套还给他顺便道谢,然后他跟安艺就出门逛营地。



营地的可玩的东西倒是挺全,箭靶也有,只是没法玩罢了。安艺提着也不知道从哪个人那顺走的羽毛球拍,在走了几百米后的一个方形平台停下跟低保开始打球。



打了约估十分钟左右祈颜和鱼生也晨起散步到这里,四个人两两交换着球拍打。结果刚没打多久祈颜一个高球把轻飘飘的羽毛球打到那颗很大的叶子像渚褐色稻穗的树上十米左右的地方去了。



“怎么办?”


“球拍和球都是我从门卫阿伯那借来的。”


“你怎么啥东西都可以借?”


“陈声凯你球技不行啊。”


“有什么能把它弄下来的吗?拿点什么扔下来?”


鱼生默默掏出了他的一大把八十抽的湿纸巾,说可以试试。低保心里不禁感慨没想到鱼生是那种会比较细心地随身携带一包湿纸巾的人,昨天下楼梯的时候带着他走也是。感慨了一会后就把注意力放到已经飞上天又重重砸在地板上的湿纸巾那去。



这实际上比看起来难扔很多,更别说还是挂着十米高的枝桠上,四个人试了五分钟多了还是没扔下来。



然后摔变形的湿纸巾包装传到低保那会低保已经放空了思想,依靠着肌肉记忆,找了大概方向后随手扔上去,在小小的惊呼声中他才注意到掉在地上的羽毛球,静静地躺在那里,和一堆地板上不知名的像稻穗的叶子。他在安艺和祈颜的一两声夸奖中尝到甜和喜,再抬头看见的是被早晨的光切碎的叶被风拂起,摇曳出了,摇曳出了……



他再望向鱼生那边,发现后者在对他笑,站在掉落满地的渚褐色穗叶上,倚身晨晖,沐着天地交际的地方泛出的金黄的光,翻涌的碎金从鱼生的发梢荡过来。低保觉得一种轻盈,柔软,热忱的东西在盛开,也在成为种子被埋下。



摇曳出的是初识的温度。



——————————



剩下的时间是低保安艺他们自己的学校的一点集体活动,他们中午囫囵吃了个饭就准备动身下山,在出大门口的时候低保在本校队伍后面回了次头,在熙攘人群中没有看到鱼生的身影,他也不好意思多看几遍,便迈开大步赶起路来。刚下山的时候他不知怎的想到了那尊眉目舒展的观音像,刚想着在下山的路途中再仔细看看那尊垂手静坐的庄严宝像,安艺提醒失神的他:“导游说要换条下山路走。”



低保只能放弃这个想法。等到下山后上车坐上座位,低保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安艺有没有加祈颜他们的联系方式,安艺说只加了祈颜的,还在纳闷低保怎么不加下鱼生的。



“不过也没关系,我看他两也挺熟到时候你要问我给你要。”“哦,那行。”低保说完躺回座位,让自己不去想那点隐晦的在意。



鱼生那会看见低保回头,也知道低保肯定看不见自己,但他也没做过多动作,这本才是他,他也不会觉得有多可惜,不需要向谁承认那不到二十四小时的相遇中有他少年时代的狂妄傲慢中的罕见轻柔,他只是接受这份好时光,任其发展成袅袅上浮的一丝夏日烟气,最后构成一个很淡的影子。只是那影子的色彩实在是好看,仅此而已。于是他看那笨蛋的一回头,一下子没忍住低声笑了起来,真的是笨蛋啊,他想。



低保那天还去了海洋王国排了两个小时的过山车队伍,最后排到了空气,因为集合时间到了需要他和安艺急急忙忙地赶回去,但他也不去不在意这种运气不好的时候了。



那天回程的路很短,又很长,低保补上了清晨未补完的一觉,感觉自己好像过了整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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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低保还是没有去加鱼生的联系方式,一是他的确忘了,在回程的长梦里,二是他到最后的确觉得没有了刻意去加的必要,高中毕业后他跟安艺的关系也变淡了些,更没有了周转几次要个联系方式的必要,便自己独留着这份好时光于无人经过之处自己品味。



毕业后之后他在父母安排下找了份工作,算是过的还算安稳自在,只是在养了只猫之后日子变了拘谨了挺多。之后夏天在低保纤瘦细薄的手掌纹路中穿梭了十次。那个人走后低保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他依旧在自己的一小片世界中生活,依旧怕冷,依旧只喜欢淡淡的甜,依旧用惯用的洗发水洗周而复始的剪了又长长的头发。他可以融入热闹的人群中一起寻乐,也可以在喧嚣烟花中沉寂着独来独往,很随性。也不知是低保的心态是否变好了,似乎自己的运气没有这么差了,虽然也说不上好,他慢慢地不去想运气这个东西,或者说他对于“运气”的定义和理解已然改变,而他也欣然接受了这个理解,把这方面的东西看的清晰通透,对此不再纠结,不在刻意去想。这兴许都要归功于鱼生那天夜晚在饮水机前跟他讲的那两句话,只是那两句话完整的样子低保讲不上来,连同那个人的样貌和姓名一样在低保的记忆中模糊、褪色,但却浓郁得偏又不完全,留着洗不去的印记。低保偶尔闲下来没事干的时候会想起他,也偶尔能梦到他,只是随着年岁增长那次数越来越少,在梦里他喊那个人的名字,清晰熟悉,但醒了之后低保想不起来,也懒得深想那三个字,哦,不对,他还是记得那个人的名字里有个“旭”字的,毕竟他那天一回头看见的那个人沐着日光的笑容实在好看,只是其它的很多东西像被一层斜烟横雾掩抑,散不去,抹不开。



他记性一向不好,也不太确定那时的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光中出现的一些人和事是否的确是与那个人挂钩,他也不去问,觉得没什么好问的。



有次他看到网上有人说那些细思极恐的言论:脑海里的声音是谁。他第一反应就想起了那个人,觉得自己想事情时脑子里出现的众多声音中应该有一份他的,因为那的确是很好听的嗓音,所以他觉得理所当然。



低保也慢慢地知道了什么是人生的世事无常,比如那个总是请假的温柔的女生在高三学期初被告知确诊的是脑补肿瘤,恶性;比如自己的一个高中生邻居家庭突然破裂,原因是父母同时出轨;比如同市隔壁的学校有个人一不小心坠了楼,而这也只是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最后随时间慢慢淡去。在班主任告诉他们那个得了肿瘤正在化疗的女生可能不能来上学的时候,班上有一部分女生哭了,低保没有哭,也没有过多的悲伤,但是心里有种无形的压抑。每次当他听到这些事情,他不知是否该庆幸自己的运气还不算太差,只能保持闭口缄默。但是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要是运气真的能传递,他是愿意自己的一部分运气流到那位女生或者是别的他所愿意给予运气的一些人那里的,不要让自己的运气白白流走,他这么想着,突然觉得这句话自己念着很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或说过。



那天他因工作上的一些事去外省,回程的时候他跟着纷扰人群即将踏入打开的高铁车门,忽然间他好像听到在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喊他的名字,那好听飘渺的声音卷杂着风飘过来,他回头,似乎是不受控制地迫切地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出处。可他视线被俗世中熙攘人海所淹没,失去方向,让低保有那么一瞬间感受到许久未曾经历过的慌张和无助,迷茫绞勒住他的心脏,他感到一切徒劳般的难受。最后他不得已随着人流向前走入车门,高铁开后许久低保心情才平复如初,他看着车外一晃而过的幽绿景象,像是透着那层层被切碎的叶看向很久很久之前那个某天某月某日不到二十四小时内的夏初,看那耀辉石板,看那宇宙星辰,看那和熙日光。然后他开始嗤笑自己:



“怎么又听到他喊我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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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生并非第一次被人骂他的傲慢和目中无人。



他也没反驳,他是有着一份傲慢的资本在身上的,他自己也承认和接纳这份傲慢,始终如此。



鱼生走在下班后汹涌如潮的人海中,这是他今年来的第三份工作,他也曾迷茫,当初是他拒绝了父母安排下的一份还不错的工作,也是他毅然辞掉自己一个又一个岗位。那天他去参加这份工作的面试,祈颜来送他,祝他好运,尽量掩饰自己的疑问和担忧关心,不让它们这么明显地表现出来地问了鱼生一些问题,问完后祈颜自己又有点后悔,似乎是怕自己的问题显得太过于冒犯,他还是信任这个交情至今还不错的朋友的,他当然尊重鱼生的选择,只是对鱼生的选择不是十分理解。具体问了什么鱼生也记不太清,反正大意是问鱼生是否值得,是否后悔。那时候鱼生突然想到了低保,他没有选择去看祈颜,信步踏进那栋高大的写字楼,用刚好够他和祈颜听到的声音笑着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承认低保这句话对他的影响之深,当初他像是已经见倦了人间盛景,那时是低保猛地在他生命原野的边际烧破秩序的水平线,自那他看到一片未曾目睹的宇宙之色彩释放出所有新的纯粹的重量。是低保告诉鱼生,与浮世明灭中的庸俗的现实高塔不同,象牙塔也可以有它的意义,哪怕它短暂,虚幻。长久时间下来,鱼生会被部分人称赞夸耀,也会被部分人反感厌恶,他不指望也不奢求什么,照样独立行事,自在明朗。他把所有的赞叹、惋惜和挽留抛在后面,因为他不允许自己后悔。他每次辞职没有任何犹豫,搬东西走人时毫不拖泥带水。他就这么一直往前走,不曾为什么而停留自己的脚步,为什么而犹豫,就像一个人之前说他的:他目中无人,走路只望前方,不曾回头,坦然地彻底,也坚定的彻底。像带着双重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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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生在下车时于匆忙人群中瞥见一个身影,高瘦身材,头发散漫地垂着,是快要及肩的长度,这个身影和他十年前记忆中的模糊影子融合重叠,但是他不敢确定这就是低保。他们擦肩而过时鱼生还在认真地观察,看复看,还是不能确定,那个人的刘海垂的随意自然,刚好挡住半边脸。纷扰人群把他挤到车外,这时他回头,突然一些轻盈柔软热忱的情感被托起,升向他喉间,他没有顾熙攘人群,喊出了低保的名字。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除了地铁车门关上后以匀加速直线运动逃离这拥挤的孤僻人群,驶向城市中的深邃洞港。



鱼生有这么一瞬间愣神,他短时间内忘记了今天晚上还要加班处理的线上文件,难得地感到虚脱无力,走向地铁站的一个偏角缓缓蹲了下来。无形的梦境一般压抑的潮汐漫往他,他什么也没干,就这么蹲在那里,像是在等着恭谨地沉溺遇难后从这片悲哀的海里自然浮起。但是过了一会他突然感到莫名其妙的欢喜,撑着墙站起,走出地铁站后看到路灯倾下的光辉耀无比,最后他决定给这份欢喜找个名字。



明明鱼生甚至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可他就是觉得那是低保。不过是低保的运气刚好凑够再一次相遇,而剩下的那一点流到了鱼生这里,以至于鱼生突然有了多余的好运难得走路时望着人海,于其中发现了低保的身影。而低保没有足够的剩余的运气来听见鱼生的呼喊罢了。



可以,这很合理。



鱼生这么想着,发现自己心情很不正常的还不错,可能是对这个解释还挺满意。明明他并不知道该为这占到的便宜感到悲伤还是喜悦,不过既然有这样的选择他当然是选择后者。他在路上脚步轻快,回到家后把自己瘫在床上,不顾身上的西装可能压出褶皱。他呼吸平稳,突然间很想找个人说点什么,于是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给祈颜的电话。



“喂?找你爸干嘛?”


“……我来找狗。”


“狗在说话。”


“你在说话?”


“狗在说话……我靠,鱼生你大爷。”



祈颜恼羞成怒,鱼生笑得不行。良久之后他才停下来,清了下嗓子,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



“我就是突然间很想跟你讲,我刚刚好像遇到了一个人。”



说完后他就兀自把电话挂了,他能想象电话那头祈颜先是一头雾水然后气的跳脚的模样,唉,没办法,谁让他今天心情不错。然后他在没开灯的卧室里的床上坐起来给手机充电,蹬掉鞋子,脱下西服外套,收拾好准备洗澡时换洗的衣物。他突然想到是该好好感谢下祈颜,于是他开始想下次请祈颜吃饭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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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周日。



低保难得手头上没有工作,在家乡的市里闲逛,时值夏天,他在家附近瞎逛,迎着阳光半闭上眼,听着磨着糙了边的鞋底踏出市侩的声音,任自己的腿把他带到他所熟悉的,埋藏了印有谢谢惠顾的一个瓶盖的那个公园。这里的一切低保都还是那么熟悉,毕竟是市里为数不多的逃过全市公园修理整治的地方,也许它也不算是公园,只是一片荒地而已,反正它跟许多年前一样,除了周围不断换的民宅别墅没什么大的变化,脚下还是没有铺上水泥路的黄泥底面。低保再回到那个地方,把脚边一小堆泥沙踢的扬起来,而后简单逛了一圈。突然间他的视线捕捉到一处地方所半掩的一个灰亮的东西,紧张、兴奋、期待、好奇、无法抑制地,他走过去缓缓蹲下身,深吸一口气,垂手把掩在上面的黄沙捺开,指腹碾上低于周围温度的金属质感,他将其拾起、翻转。



那是个印有谢谢惠顾的汽水瓶盖。



可能只是某个人喝完后随手丢下的,并没有多么陈旧,低保甚至还能甩尽上面沟壑的泥土,只是他不知道现在怎么还有地方卖这种汽水的。



他攥着那枚瓶盖,像是一把钥匙,洞穿了许多年月,直达很久之前某年某月某日的时光,甚至更远。那一瞬间当年被埋下的一颗种子突然间冒出根来,还有许多许多热忱的事物。低保停下来,被漫游的炙热空气所灼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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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保小学毕业后的那个暑假没什么事情可做,天天窝在家打打游戏也就这么过去了。一天午后他躺在床上凉风扇时听到隔着朦胧热浪传来的南方经典的回收旧物的喇叭声:“收购烂铜烂铁,空调,冰箱,电视,电脑,洗衣机,煤气炉,热水器,风扇,麻将,烂单车烂汽车摩托车——”他突然间想到什么,猛地翻身坐起来跑下一楼的杂物间,翻出一些小学的书物。正翻着,看见那一箱早已空掉的汽水瓶,愣了下,然后也把它们搬到门口。



清点旧物给那位回收旧物的阿伯前,低保发了会呆,数了数瓶盖的个数,想看看是不是刚好少一个。只是没数完阿伯就已经清点好了,把一沓零钱放在他手心。那天太阳好大,低保被晒得不太清醒,突然间想起他母亲曾柔言告诉他要待人有礼,懂得感恩。刚好那会远处飘渺的便利店的机械女音从远处不紧不慢地荡过来“谢谢惠顾”,他也就随口说了句谢谢惠顾。说完后自己倏忽间觉得别扭困惑,真奇怪,怎么会有人对回收旧物的人说谢谢惠顾。他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要赶快回房凉快的念头,望着阿伯骑着矮三轮车慢慢远去在街巷口,挠了一把被太阳烘烤得发烫的头发,最后也没想那么多转身回屋。留下身后街道寂静,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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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光用其残忍的晖芒损耗低保的身心,破坏低保本该开启宁静午后的门扉。低保汗湿的手攥着那个瓶盖,觉得一切不该有的可笑,他想起来鱼生的名字,和那某年某月某日的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光的很多东西。本该被沉默海水和坚硬暗礁带走的记忆的泡沫被一点点冲刷着给带回来,甚至周而复始,一遍遍地书写那个人的名字。



低保忽然间十分想哭,他也确实哭了,像是把儿时那个夏天本该哭的一场泪哭了出来。他也没有哭出声,只是眼泪不停地流,炙热滚烫,可是并不苦涩悲伤,甚至有些把忘却了许久的东西记起很多的欣喜,像是被拼凑的锐利东西划伤手,却又止痛于看到成型东西的满足感之中。



原来我的运气没有白白流走,低保整理了下脑内的东西,突然发现什么似的突兀地想着。



谢谢惠顾,他当年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懂地给出了答案,冥冥之中,也是误打误撞地给了一个回复。



夏日被点燃,寂静一片翠绿,低保腿蹲的有点麻,可他也没有站起来,就这么听着时间在空气中燃烧的声音。这场泪来的太过浩荡,低保收不住,他尝到自己泪水的咸意,几个小孩经过时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头走掉。



这个公园的一切,树荫中的风,无名花草,灰瓦黄泥,都认得低保。万物都认得低保,也都认得鱼生。只因他们的命运的相遇,短暂的邂逅和灵魂的相向诞生于树底,于风中,于土里,于夜晚。正是如此,泥和根,花和叶都知道他们的名字,而其中一颗名字只是被轻缓无声地揉碎播种于土里而已。此刻这颗埋藏许久的种子像是受到了生命泉水的灌溉般生长起来,带着一段无名的好时光的热忱情感,从低保的喉间轻盈地伸展、逸出。



他第一次喊出那个人完整的名字。



谢谢惠顾。



陈彦旭。



他合上眼,将瓶盖紧攥于胸口,如一颗体外跳动的负载着所有往日重量的心脏。



谢谢惠顾。



谢谢惠顾。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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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感谢所有认真看到这里的你们的惠顾。


偶然踏足这个圈子,刚好有我觉得适合他们的素材,遂写之。如果你能喜欢我将会感到非常荣幸。


隐晦的残忍,这就是江海寄鱼生给我的感觉和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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